黎可晴爱了、陪了傅循然一辈子。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哭成了孩子。
可傅循然抓着她的手,满眼祈盼:“谢谢你,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跟秋芬葬在一起……”
陆秋芬。
是他尘封在时光中的挚爱。
……
殡仪馆。
黎可晴看着冰棺中面容安详的傅循然,目光灰暗。
在她身后,已过不惑之年的三个孩子跪成一排,哭着恳求。
“妈,您就同意让爸和秋芬阿姨葬在一块儿吧,这是爸生前最后的遗愿了。”
“爸临死前都一直在叫秋芬阿姨,您真忍心让他九泉下都不能瞑目吗?”
“是啊妈,爸这一辈子都和你绑在一块儿,现在他死了,您就让他去找真正爱的人吧。”
纸灰烧成白蝴蝶,落在黎可晴的肩头。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辛苦拉扯长大的孩子们,恍惚开口:“好。”
傅循然被火化后,三个孩子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黎可晴步履蹒跚跟在他们的身后。
听着他们说‘爸应该可以安息了’、‘他终于能和秋芬阿姨重逢’等话。
孩子们走的那么快,黎可晴已经老的跟不上了,可他们都没有回头看看她。
黎可晴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桥下深不见底的河水。
片刻后,她手脚并用地翻过护栏,随即跳进了下去。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
河面泛起波澜,又很快回归平静。
……
1983年,淮北军区大院。
“咳咳咳……”
被水呛入鼻腔的窒息感让黎可晴猛然睁开眼。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男人喑哑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
“怎么了,不舒服?”
黎可晴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傅循然熟悉的脸。
可他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年轻坚毅的和她记忆中最初的样子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黎可晴惊诧的眼眸颤了颤,视线蓦然落在墙上的挂历上。
1983年10月15日!?
她竟然回到了五十年前!
而且还是她和傅循然的新婚第二天!
此时此刻,两人什么都没穿,她沾着他气息的身体正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望着男人那张年轻的脸,上辈子的画面在黎可晴脑海中交错。
最终定格在白发苍苍的傅循然握着她的手,嘴里不停地呼唤:“秋芬,我好想你……”
瞬间,泪水模糊了黎可晴的视线。
她下意识问:“循然,你是因为爱我才娶我的吗?”
傅循然愣了瞬,而后一寸寸吻着黎可晴满是痕迹的脖颈:“说什么傻话,当然是因为爱啊。”
是吗?
如果爱的话,为什么他临终前叫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眼看男人又要贴上来,黎可晴正要挣扎,起床号响了。
傅循然也只好起身穿衣服。
临走时,还眷恋地亲了亲她的眉眼:“你再睡儿,中午别做饭,我去食堂打饭回来。”
他系着腰带离开。
黎可晴忍着酸痛坐起身,环顾陌生却又熟悉的新房。
贴着大红囍字的红木衣柜,墙上挂着彩色拉花的崭新结婚照,还有角落里擦得锃亮的缝纫机。
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没一会儿,远处的训练场传来口哨声和‘一二一’的口令。
黎可晴穿着衣服,思绪渐远。
她父母早亡,她读完地质大学后就被分配到淮北军区。
然后在父母老战友的牵线中认识了军区团长傅循然。
两人从恋爱走到结婚不过半年时间。
没有过轰轰烈烈的惊喜,一切似乎就是这个年代的水到渠成。
他们携手走过五十年,养育了三个孩子,却从没互相说过一句‘我爱你’。
想着想着,黎可晴不由红了眼。
上辈子在傅循然临终前,她想告诉他,其实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了他。
可这份隐藏了五十年的爱还没有说出来,却听见他用尽力气呼唤着陆秋芬。
黎可晴没有见过陆秋芬,但听说过他们的过往。
傅循然刚当兵时,每次休假都会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老家看陆秋芬。
因为怕她受苦,每个月都会把大半津贴寄给她。
可惜陆家看不上他这个大头兵,强让陆秋芬嫁了别人。
上辈子在黎可晴六十岁生日那天,傅循然收到陆秋芬去世的消息。
黎可晴至今还记得,那天丈夫晕倒在她的寿宴上,醒来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自此,她再没有过过生日……
思绪回笼,黎可晴已经泪流满面。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年轻明媚,但眼神却像是经过百年的洗礼,疲惫沧桑。
良久,黎可晴才缓过情绪。
她擦掉眼泪,起身打开窗户,让晨光照进灰暗的屋子。
黎可晴转身望着挂在衣架上傅循然的常服军装,眼中的深情逐渐褪去。
傅循然,我已经爱过你、为你付出了一辈子。
这辈子,我只爱自己。
第2章
次日。
黎可晴照常去地质研究院上班,她直奔主任办公室。
在主任诧异的目光下,她沉声开口:“主任,给我一份西部勘探计划的申请书吧。”
主任半天才缓过神。
“可晴,这可是保密计划,除了内部组织,任何人都不能透露,而且没有个十年八年回不来,你昨天才结婚,怎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上辈子,黎可晴就因为跟傅循然结婚才放弃参加这个计划。
这也是她的遗憾。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又怎么能再次放弃。
黎可晴眼神坚定:“现在祖国正是用人之际,从我成为一名科研人员起,我就做好舍小家为大家的准备了!”
顿了顿,她语调降了下去:“循然是军人,也会体谅我的。”
主任见她一副非去不可的模样,便将申请书递给给她。
“我知道拦不住你的驴脾气,可毕竟们刚新婚,等过完这个月,我再帮你把申请书交上去。”
黎可晴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尽快离开,可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好点头:“谢谢主任。”
签完申请书后,黎可晴便回研究室整理数据。
但没多久,她便觉得浑身发凉,连带着脸色都苍白了些。
同事好心劝道:“最近天变化的快,你别是感冒了,去医院看看吧。”
黎可晴本想撑一撑,可冷汗很快把实验服浸湿了,她也只好请假去了军医院。
注射室外。
黎可晴坐在椅子上等着护士叫自己,转头间,竟然看见傅循然和一个女人站在楼梯口。
女子被傅循然高大的身躯挡着,黎可晴看不到她的脸。
只见傅循然将一沓钱和粮票塞到女人手里,冷毅的脸上满是温柔。
“我之前说过要一辈子好好照顾你,就算我结婚了,我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听到这话,黎可晴呼吸一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见女人惹人怜惜的低泣。
“循然,如果我两年前能勇敢一点,我就不会被爹妈嫁给别人,我们也不会分开。”
“现在你已经成家,我又离了婚,我们还是少些来往吧,免得嫂子知道,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
然而,傅循然声音带着笃定的安抚:“放心,可晴不会知道的。”
这一瞬,黎可晴只觉心坠入了冰窖。
那个女人是陆秋芬!
傅循然竟然在和自己结婚第二天就跟陆秋芬见面。
所以说,他一直都背着自己偷偷照顾着陆秋芬。
而自己上辈子被瞒了整整五十年!
心脏持续的钝痛让黎可晴脸上血色尽褪。
傅循然目送陆秋芬离开后,转身就要回军区。
却正好撞上黎可晴的视线,他登时僵在原地。
只一眼,黎可晴就清楚看见男人眼里闪过的慌乱。
傅循然稳住呼吸,一脸关切地走上前:“可晴,你怎么在这儿?”
黎可晴竭力敛去眼中苦涩:“有点感冒,过来打针。”
顿了顿,她装作不经意发问:“刚刚跟你说话的女同志是谁?”
“……一个同村朋友,恰巧碰上了。”傅循然笑着回应。
悲凉攀上黎可晴的心,她只觉荒黎又讽刺。
所有人都觉得傅循然是个耿直坦诚的人,她也这么认为。
可这一辈子,她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
见黎可晴一言不发,傅循然心里略过丝莫名的沉闷。
他正想再解释几句,护士从注射室里探出身:“黎可晴,到你了!”
黎可晴起身进去,傅循然下意识跟上:“我陪你。”
护士打趣:“果然是新婚燕尔,一刻都不能让媳妇不在眼皮子底下。”
傅循然笑了笑,忍不住去牵黎可晴的手。
没想到黎可晴直接躲开了。
他顿时怔住,愕然看着她淡淡的侧脸:“可晴……”
“你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能行。”黎可晴看也不看他。
傅循然总觉得哪儿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攥了下拳,朝护士道:“她怕疼,你下针轻点儿。”
说完,又轻声嘱咐傅循然:“那你记得好好休息,我会早点回去陪你。”
黎可晴转头看着傅循然远去的背影,眼眶渐红。
他已经骗了自己一辈子。
这辈子她都亲眼看到他和陆秋芬的纠缠了,难道他还想继续骗下去吗?
护士没有看懂黎可晴眼里的沉重,只当她是舍不得。
“别舍不得了,你们才刚刚结婚,以后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
是啊。
时间还长。
但她跟傅循然的婚姻,长不了。
第3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黎可晴又打了两天针,病才好全。
等回到单位,却发现自己办公桌上放着糖水罐头和麦乳精。
还都是没开封的。
黎可晴一脸疑惑地看向其他同事:“这是谁放的?”
同事们对视几眼后,纷纷解释。
“你这两天请假所以不知道,前天傅团长推荐了个叫陆秋芬的同乡去了数据部,虽然和我们专业不对口,但整理数据没问题。”
“陆秋芬大概是觉得你和傅团长是两口子,所以想买点东西感谢你,一大早就给放你桌上了。”
“但不是我说,陆秋芬干活实在太不傅谨了,我昨天让她整理数据报表,但搞得一塌糊涂,结果还是得我自己来。”
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的抱怨,黎可晴的心动荡起来。
上辈子傅循然把陆秋芬藏了一辈子,怎么这辈子直接把人放到自己的眼皮子下?
黎可晴也没有要陆秋芬送的东西,直接让同事送去数据部还给她了。
傍晚。
黎可晴下班回了家,傅循然还没下训。
她便准备换身衣服去做饭。
就在她打开衣柜拿衣服时,手镯勾住了傅循然一件旧衣。
伴着旧衣的落地,一个大红色绒盒从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
黎可晴捡起打开,眸光一震。
是一枚金戒指。
她记得,这是上辈子傅循然在和自己结婚第十年是送给她的。
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被发现后的无可奈何。
就像现在一样,上辈子黎可晴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枚戒指。
那天恰好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那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笑的像个小女孩:“这是准备送我的礼物吗?”
眼看自己试戴一下,结果十根指头没有一根能戴上。
傅循然的解释是:“我忘了你手指的尺寸了,将就收着吧。”
想到这些,黎可晴委屈的红了眼。
其实当时她很想哭。
可她没有,她甚至没有多问,只是和傅循然一样,蒙住头不看不听,囫囵的过日子。
伴着下训的哨声,天也摸了黑。
傅循然回到家。
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和那忙着盛饭的身影让他感受到特别的温馨和安心。
他也不顾一身汗,孩子似的把黎可晴抱了个满怀。
“以前没觉得那些兵崽子说结婚好,现在才知道一回家就能看见媳妇的滋味,比红烧肉还香!”
男人炙热的气息洒在黎可晴的耳尖上,亲昵温柔。
但她头也不回地挣开:“去洗洗手吃饭。”
傅循然被黎可晴骤然的冷淡弄得一头雾水。
不是说新婚燕尔吗?
而且结婚前她还总情意绵绵地看着自己,怎么这两天跟变了个人一样。
傅循然心中升起抹烦乱。
可他也只当黎可晴心情不好,应了声便去卫生间洗手。
只是没几秒,黎可晴便见傅循然突然从冲进房间。
听见里头翻箱倒柜的声音,她面不改色地吃着饭。
“可晴!”
傅循然走出来,刚才还缱绻的语气多了分质问:“你洗了我那件旧衣服,里头的东西呢?你放哪儿了?”
黎可晴攥紧筷子:“你是说那枚戒指吗?我看没有一个手指能戴上,留着也没用就给扔到窗外去了。”
气氛死寂了瞬后,她的双手突然被傅循然紧紧攥住。
‘咵擦!’
伴着饭碗的破碎声,男人红着眼朝她嘶吼:“黎可晴,你知不知道那枚戒指对我有多重要?你竟然把它扔了!”
四目相对,黎可晴静静承受着对方两辈子以来对她的第一次怒火。
那枚戒指对傅循然来说是珍宝,但对她是一把嘲笑自己痴心错付的利刃。
上辈子的每一天都把她的心搅的鲜血淋漓。
黎可晴面无表情,可泪水像是黄豆似的落下,砸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傅循然像被灼伤似的颤了颤。
他回过神,看到黎可晴双眼弥漫死气的眸子,慌得地松开手:“对不起……”
紧接着,他懊恼又愧疚地抹了把自己的寸头后,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黎可晴就听到楼下传来窸窣的翻找声。
她挨着心口针扎似的疼,走到窗前往下看。
傅循然正借着各个家里微弱的光,弓着腰在菜地里翻找着。
军属们傍晚才给菜地浇了粪水,可他浑不在意。
没一会儿,傅循然双手和裤腿上都沾满了骚臭的泥巴。
黎可晴就那样看着自己铮铮不屈的丈夫,为了枚给别的女人准备的戒指,弯下了板直的腰,在黑夜里将自己变得如此狼狈。
冷风吹过,她低头凝着掌心中的金戒指,无声痛哭。
不是为了从未被爱过。
而是为了上辈子那个穷极一生,换来的却是一场空的自己。
第4章
直到泪水被风干,黎可晴才将戒指放回桌上。
她收拾了满地的狼藉便去休息了。
月色朦胧,黎可晴隐约能听见楼下傅循然着急的喘息。
亲眼看到欺骗自己一生的男人这样狼狈,她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倍感可悲。
算了。
反正她会快就要随着组织去西部工作,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次日。
黎可晴洗漱完准备去研究院。
正要出门,撞上打早饭回来的傅循然。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男人满是血丝的双眼中聚起愧疚和爱怜。
“食堂今天有肉包子,我还给你多拿了两个鸡蛋,你吃了再上班。”
听着傅循然少有的讨好语气,黎可晴却没有回应。
她望向桌子,上面的戒指盒不见了。
傅循然自知理亏,小心握住黎可晴的手,巴巴认错。
“媳妇对不起,昨晚我不该吼你,你要还在生气,打我骂我都成。”
这样的场景,在上辈子也经常发生。
那时他们的孩子会笑着起哄,让妈妈原谅爸爸。
苦涩蔓上黎可晴的心。
上辈子自己就是沉溺于被深爱的假象中,被蒙蔽了一辈子。
黎可晴深吸一口气,抽回了手:“我没生气,你也不用放心上,我得赶紧去单位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晴……”
望着那纤瘦的背影,从没有过的无措让傅循然有些发蒙。
他知道昨晚的事是自己不对。
可黎可晴像是变了性子似的,让他捉摸不透。
研究院。
办公室里,黎可晴换好衣服照常开始试验。
但她刚把数据室送来的数据表输入仪器里,仪器就‘砰’的一声炸了。
锋利的碎片划过她的手背,顿时鲜血淋漓。
同事们听见声音,纷纷跑过来。
一见这阵仗,都吓了一大跳。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的声啊?”
“仪器怎么炸了?”
“可晴,你的手——”
黎可晴忍痛用手帕捂住伤口,愠怒地看向桌上的数据资料。
她在研究院干了两辈子,从没在工作上失误过。
“小李,你把负责整理这次数据的人叫去主任那儿。”
黎可晴朝同事说完,拿起数据资料开始自己计算。
结果算到一半,就发现不对了。
果然……
她拿起资料,直奔主任办公室。
一进去,就看见主任正在打电话,而一个穿着藏青衬衫的女人站在一旁抹着泪。
主任一脸傅肃地拿着听筒。
“傅团长,刚才实验部的人来说陆秋芬整理的数据出了问题,导致仪器爆炸,黎可晴差点受伤了。”
黎可晴顿时明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陆秋芬。
还没等她开口,陆秋芬就凑到主任面前,朝听筒哭诉。
“循然,这事不能怪我,实验部说今早就要整理好的数据,可他们昨晚才把资料给我,我根本来不及细看……”
闻言,主任脸色难看起来。
他一向不喜欢出了事先推卸责任的人。
何况在研究院工作,必须要做到细致才行。
本想让陆秋芬自己离职,可想到她是傅循然介绍过来的,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黎可晴走上前,眼神示意后便接过听筒。
“我们给她的数据,就算是新手也能在半小时内整理完,现在仪器已经坏了,她不能因为是你介绍的就不受处分,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听筒那端沉默了几秒,才响起傅循然含着愧意的声音。
“可晴,秋芬现在条件困难,你帮忙把这件事摆平好不好?你放心,损坏的仪器我会帮她赔偿。”
听到这话,黎可晴心顿时凉了半截。
一台仪器将近四千块,夫妻俩的积蓄加起来恐怕都不够。
为了陆秋芬,他是真舍得。
黎可晴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权利。”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黎可晴看也没看陆秋芬,朝主任道:“主任,按规章制度办事吧,傅循然那边我去说。”
听到这儿,陆秋芬才反应过来。
眼前的女人就是傅循然的新婚妻子黎可晴。
瞬间,嫉妒悄然盖过了她心中的恐慌。
“黎可晴同志,你不会是因为我和循然之前的事,在找我公报私仇吧?”
黎可晴睨了她一眼,径自离开。
当天,单位里所有人都知道陆秋芬犯错被开除的事。
黎可晴去医院处理了伤口才下班回家。
没想到刚进家门,一身作训服的傅循然汗津津地回来,大声质问。
“可晴,你为什么要欺负秋芬?”
第5章
秋风瑟瑟,让黎可晴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看着面前眉眼含怒的丈夫,她不禁苦笑。
她重生没几天,他已经为了陆秋芬跟自己发了两次火了。
自己手上缠着纱布,傅循然也是一点看见。
也对,毕竟两辈子以来,他眼里只有陆秋芬。
黎可晴压下脸上的落寞:“我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说的,但研究院的章规纲纪你比她清楚,既然错了就得认罚。”
“如果你手底下的兵犯了错,可他却因为是你首长介绍入伍的就免了处罚,你让别的兵怎么想?”
这话像是盆冷水迎面泼在傅循然身上,他顿时哑口无言。
陆秋芬来找自己时哭的梨花带雨,他一时也没来得及想太多……
愧意攀上傅循然的心。
他下意识握住黎可晴的手,却见她倒吸口凉气。
视线下移,他才发现她手上缠着纱布。
“你的手……”傅循然心疼地皱起眉。
黎可晴避着他的触碰,自顾回房换衣服。
她感受着身后男人炙热的视线,悲戚不已。
什么时候起,自己觉得和他说话都是多余了。
之后几天,傅循然怕黎可晴的手沾水,即便下训很晚,也要摸着黑把两人的衣服和碗洗了。
因为怕她伤口裂开,他会趁训练休息间隙回来把水缸挑满,免得她还要去提水。
知道她爱吃甜的,愣是跑了几十公里去市里的百货大楼,排了三个小时买了袋大白兔奶糖。
再等黎可晴上班时,悄悄塞到她口袋里。
可做了这么多,黎可晴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傅循然彻底没辙了。
直到这天,隔壁副团长的媳妇带着孩子来随军,请他们小两口吃饭。
饭桌上,有些醉的傅循然终于找着机会拉住黎可晴的手。
“媳妇,我知道我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说着,他竖起三个手指:“我发誓,除了党和祖国,我就对你一个人好!”
黎可晴看着男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她是对自己很好,只是和爱情无关……
碍于在别人家,黎可晴也不好下傅循然的面子。
她偏过头:“知道了,你少喝点。”
听到她的回答,傅循然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当着副团长一家的面,直接搂住黎可晴,略带青渣的下巴蹭着她的脸颊。
“媳妇真好……”
黎可晴又气又臊,而副团长却一脸笑意吟吟地打趣。
“我跟傅团长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看来你们感情是真的好。”
副团长媳妇嗔怪道:“还说呢,你喝醉了也跟他一个德行。”
黎可晴看着他们夫妻俩眼中都有对方,心里划过丝羡慕。
真正的相爱,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自己和傅循然,不过是同床异梦。
吃完了饭,黎可晴扶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傅循然回家。
可他坐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躺下,只念叨着头晕。
黎可晴正准备去倒水,傅循然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秋芬,别走好不好……”
黎可晴瞳孔骤然紧缩。
刹那间,上辈子傅循然临终前的画面不断闪过。
醉醺醺的傅循然没在意黎可晴的僵硬,只絮絮叨叨说着。
“我可以每个月都坐火车回去看你,赚的钱都给你,你不要跟我我分开。”
“你跟你爸说,你不要嫁给别人,我现在没钱没关系,以后我会当了排长、连长还有营长,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秋芬,我想娶你……”
听着这些话,委屈、悲愤和不甘揉搓着黎可晴撕裂般的心。
她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的不像话:“傅循然,没有人比你更残忍。”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上辈子的傅循然为什么滴酒不沾。
因为酒精会让他深埋在心底对陆秋芬的爱意无处遁形。
黎可晴的泪水无声落在傅循然的手上。
他愣了瞬,慌张又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秋芬,你不要哭,我在……”
短短一句,险些让黎可晴崩溃。
她狠狠推开男人,红着眼吼道:“傅循然,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可傅循然已经倒在床上,呢喃着沉睡了过去。
月光照进厨房。
黎可晴坐在烧的正旺的炉子前,回想着上辈子自己和傅循然的点滴。
她把手里两人的合照扔了进去。
火光映照着黎可晴的眼眸,寂寥黯淡。
这一烧,就当祭奠自己上辈子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
以及这辈子她和傅循然即将分崩离析的婚姻。
第6章
第二天。
傅循然醒来后就头疼的不行。
而昨晚的事他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唯一记得的,是黎可晴原谅他了。
今天休息的黎可晴端着小米粥从厨房里出来。
见他起来了,便又盛了一碗:“你酒量不好,下次别喝那么多。”
面对黎可晴的提醒,傅循然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惹她生气了,可又想不起来。
黎可晴刚把碗放下,傅循然就从后面把她给抱住了。
“可晴,以后我们再也别吵架了,好好过日子。”
闻言,黎可晴目光暗了暗。
昨晚傅循然的话还历历在耳。
就算她没有重生,听到那些话,也无论如何过不好日子了。
黎可晴敛去情绪,强扯出个笑:“夫妻之间吵架很正常,我们才结婚,以后日子还长着。”
四目相对,傅循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柔情。
就像他们刚认识时一样。
但莫名的,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
当兵十几年,傅循然第一次这样没把握。
几天后。
黎可晴骑着二八大杠往县图书馆去。
路过供销社时,没想到看见傅循然提着一个蛋糕和陆秋芬走出来。
她刹了车,一下愣住了。
不远处的两人并肩走着,任谁来看都像是恩爱的夫妻。
而那铺着白色奶油的蛋糕上,用红果酱写着‘生日快乐’。
陆秋芬笑的温柔又甜蜜:“循然,这是我这几年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人生日了,有你在,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傅循然坚毅的脸也含着笑:“别这么说,上次研究院的事也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帮你找一个更轻松的活儿。”
陆秋芬挽着鬓发:“听说明天就是嫂子生日,没想到我跟她就差了一天……嫂子要是知道你陪我过生日,她应该会生气的吧?”
傅循然眉目微微一拧,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
“不会,可晴人很好,以后你们熟悉了,生日还能一起过。”
黎可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们远去。
到这一刻,她的心已经麻木到不会痛了。
只是不解。
既然陆秋芬离婚了,傅循然完全能和她再续前缘,为什么还要和自己结婚?
当晚。
傅循然就拿着用铝饭盒装的几块蛋糕回来。
他打开饭盒,放到正在看书的黎可晴面前:“有战友过生日,我特意弄了几块蛋糕回来给你,快尝尝。”
他竟然又撒谎了。
黎可晴捏着书页的指尖紧了紧:“我已经吃饱了,先放着吧。”
傅循然还想说什么,她起身拿起衣服去洗澡了。
他微微一噎,不由看向墙上的日历。
明天是黎可晴的生日。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她过得第一个生日。
也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她才高兴……
次日。
黎可晴为了能尽快参加西部勘探计划,又加班到了深夜。
等回到家,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
原以为傅循然已经睡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他坐在炉子前烧火。
见她回来了,忙揭开锅盖,端出碗热气腾腾的面。
“快来尝尝我给你做的长寿面,里头还卧了两个蛋呢!”
说完,傅循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精致的胸针:“媳妇,生日快乐。”
黎可晴看着他,眼眶有点发酸。
她和傅循然已经过了一辈子,却还是看不懂他。
一边对自己好,一边又放不下陆秋芬,一颗心真的能掰成两半分给两个人吗?
傅循然看到黎可晴眉眼间的凝重,心不由一紧:“怎么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很怕看到她不开心的表情。
想到结婚以来她的变化,他抓心挠肺的不知所措。
黎可晴不仅有意无意忽视自己,甚至都不让自己碰了。
傅循然忍着胸口的沉闷,拉着黎可晴坐下:“可晴,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是夫妻,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就说出来好不好?”
黎可晴收拢掌心,声音微哑:“你和陆秋芬……关系很好吗?”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个坦白机会。
如果他说实话,也许她还能在走之前和他好好告个别。
然而,傅循然愣了一下后笑着回答:“就是一个村的朋友而已,关系还行。”
又是欺骗。
黎可晴笑了,笑自己傻,笑自己自取其辱。
低头时她的双眼被面的蒸气熏得通红。
她有些难过。
可能是因为想父母,也可能是因为眼前这碗面,不如陆秋芬的蛋糕精致漂亮。
无论如何,傅循然已经做了选择。
他们的永别,一定会是无声无息的。
第7章
黎可晴吃完了傅循然做的长寿面。
她把它看做是两人的‘散伙饭’。
转眼间,一个月期限快到了。
黎可晴在研究院的实验进入尾声,手里项目都慢慢转到了其他同事那儿。
主任办公室。
主任将审批好的文件交到黎可晴手中:“你五天后就要出发了,申请书上写的很清楚,但我还是跟你再复述一遍。”
“你不能任何人透露自己要去的地方,那里条件艰苦,通讯艰难,相当于与世隔绝,你还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黎可晴郑重点点头:“我明白。”
和同事完成了工作交接后,她便回家换了件衣服,出去买些去西部要用的东西。
白色刺绣衬衫加蓝底白花碎花长裙,衬着她整个人更明媚几分。
只是没想到,回来时在军区大院外碰上了陆秋芬和傅循然。
傅循然手里提着菜兜子,而陆秋芬怀里抱着几本书。
两人看着是要往军区大门走。
傅循然见黎可晴皱起眉,忙解释:“秋芬家地里的菜熟了些,送了这一兜子给我们,我是准备送她出去。”
陆秋芬却打量着黎可晴:“嫂子穿的这么漂亮,是约了人出去玩儿吗?”
黎可晴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毫不留情回怼。
“是啊,我丈夫乐意陪你,我也只好跟同事去玩。”
话刚落音,路过的军属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傅循然愣住,俨然没想到平日温和柔顺的黎可晴怎么说出这么尖锐的话。
他微微沉下脸:“可晴,你别胡说。”
黎可晴浑不在意,绕过两人就回了家。
看着她淡漠的背影,傅循然心头隐隐不安。
也许,自己真的不该瞒着她了……
等把陆秋芬送出军区,傅循然立刻赶回家。
一进去,就看见黎可晴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发梢的水将她的衬衫洇得半透明。
透过窗的夕阳洒在她身上,像是为她镀上了层暖黄色的柔光。
她敞开的领口下的肌肤白皙入雪,让他不由回味起新婚夜指尖细腻的触感。
傅循然只觉喉咙干涩起来。
他轻轻抱住黎可晴,闻着她身上温暖的馨香,声音渐哑。
“去买东西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之前不都是我陪你一起的吗?”
黎可晴垂眸看着腰间的手,语气平淡。
“之前是指多久之前?我们刚谈对象的时候吗?我以为你现在忙着照顾陆秋芬,没时间顾着我了。”
傅循然一哽。
他下意识要坦白自己和黎可晴以前的过往。
可想到两人才结婚不到一个月,黎可晴最近对自己又淡淡的,如果说出来,她是不是会很生气,还不会理自己了?
傅循然退缩了。
作为一个军人,他居然怕了。
傅循然无奈苦笑,捧着黎可晴的脸轻声哄:“你是不是生气了,你要是生气,以后我少见她好不好?”
这个动作,让黎可晴想起傅循然醉酒那晚。
那时他把自己当成陆秋芬时,眼里的思念和爱意都要把她淹没了。
黎可晴眼睫颤动,像是给自己出气似的,一字一句。
“那你发誓,你要是再见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
傅循然脸色微变,搂她更紧了:“可晴,别胡闹。”
黎可晴沉默,就直勾勾看着他。
僵持片刻,傅循然最后缴械投降。
“好好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之后几天,两人像是又回到了以前那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可也只黎可晴自己知道,分别在即。
离开的前一天,黎可晴去机关部打了离婚报告。
趁着傅循然训练,她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好。
在清理到衣柜的最底时,黎可晴发现一本相册。
翻开相册第一页。
一张傅循然和陆秋芬的合照。
两人肩并肩站着,陆秋芬的头微微向他的方向偏一些,笑容灿烂。
黎可晴黯下眼眸,将照片翻过去。
背后的日期是:1983年11月13日。
昨天。
第8章
黎可晴像自虐一样将那照片看了许久。
等回过神,天已经黑了。
她像是没看见,把照片放了回去。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不在乎。
不伤心、不难过更不失望,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吱’的一声,大门被推开。
一身汗傅循然回来了。
但见黎可晴站在衣柜门前看着相册,心陡然一惊:“可晴,你在干什么?”
黎可晴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傅循然直接上前关上衣柜门:“没什么,就是一些从前的照片,你不翻出来我都快忘了。”
又撒谎了。
黎可晴心中涩然一笑。
没关系,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
她也没有追问,而是进了厨房:“你先去洗澡吧,我去做饭。”
傅循然看着黎可晴从容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惶惶不安。
不是因为怕她发现自己和陆秋芬的照片,而是为她比从前更加冷漠的态度。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
傅循然站在外面,看着厨房里这样沉静地在烟火中替自己做饭的黎可晴,目露心疼。6
其实黎可晴一开始不会做饭。
是在认识他以后开始学着做的。
他还记得两人准备领证那天,她的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
“我不太会做饭,但要是跟你在一块儿,我也可以为你做一辈子饭。”
傅循然自己第一次见黎可晴时那乱跳如雷的心跳。
和对陆秋芬的悸动不一样,他第一次那样想跟一个女人携手一生……
傅循然定了定心神,转身把相册翻出来后下了楼。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添了一份寂然。
傅循然没有犹豫,把相册扔进了垃圾桶。
他要跟陆秋芬彻底断了,好好守着黎可晴好好过日子。
傅循然回来时,饭菜已经上了桌。
两人刚坐下来,军区的紧急集合警报突然响起。
傅循然一怔,立刻拿起帽子准备出门。
可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紧紧抱住黎可晴,声音沉哑。
“等我回来,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情。”
“如果你生气,怎么打我骂我怨我恨我都没关系,只要你不离开我。”
“可晴,我一定要跟你过一辈子。”
说完,傅循然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后才匆匆离开。
黎可晴听着楼下纷乱的脚步,呢喃:“可我不想跟你过了。”
她时常在想,为什么老天爷不让自己重生在两人结婚前呢?
也许这样,他们会有更好的前路……
黎可晴吃完饭后,便开始清理屋子里新婚的痕迹。
大红实木家具和床头的大红囍字、窗户上喜庆的窗花和结婚照上的彩色拉花,通通被她撕下扔进火炉里。
直到天微亮,黎可晴将签好字离婚报告放在桌上,用傅循然送的自己的胸针压着。
迎着晨光,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军区大院。
黎可晴坐车到了火车站。
她坐的那班火车上有很多军人。
他们有的和亲人挥泪惜别,有的眼神坚定互相打气说要为祖国建设。
‘呜——!’
火车笛鸣,缓缓驶离月台。
黎可晴望着军区的方向,释然的目光越渐飘远。
傅循然,我曾为你倾尽一生。
爱也好恨也罢,只愿我们各自安好。
永不再见。
第9章
黎可晴离别的话落像是经过时间的洗礼,让傅循然后知后觉地似有所感。
心口猛然一抽。
钢铁般的身体都连带着摇晃两下才站稳,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什么剜掉一块。
“没事吧,傅团长?”
傅循然旁边的新副团长被他吓了一跳,随后道。
“这几天忙着抓捕偷猎的一伙人,又赶到这边执勤身体受不住吧?”
傅循然摇摇头说:“没事,他们都是为祖国事业做出贡献的人才,我们有义务保证他们的安全。”
副团长没见过傅循然这模样,不放心道。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他们已经上火车了,况且下一站也有同志接应的。”
傅循然没有再勉强,将后续任务交给副团长便回了家。
他想着黎可晴还在家等他。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还没睡醒,去部队食堂买份早餐,带碗温热的豆浆,到家叫她起床刚刚好。
傅循然怀着憧憬,回家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心里莫名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这让他不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打开房门窗户开着条不大的缝。
对流的风屋里的空气甚至带着窗外树叶上的清香,一切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7
当傅循然的眼神扫过窗户时。
他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心里的慌乱和不安瞬间被无限放大,站在门口的傅循然端着豆浆的手微微发汗。
窗上两人结婚时贴的窗花不见了!
这样明显的红色的消失原本应该进门的第一眼就能发现。
但这窗花贴在窗上从他们结婚一起住进来那天便在那里了。
一直存在。
像呼吸一样平常的东西消失了很难让人第一时间发现。
“可晴?”
傅循然站在门口轻声唤道,想听到黎可晴清亮好听的声音回答他。
但事与愿违。
他等了许久,也或许不到两分钟。
黎可晴没有回答,也没有听到卧房里熟悉的动静,傅循然有些心慌了。
他走到卧房门口。
手落在门把手上,闭了闭眼下压,打开门房间一片沉静。
没有他以往映像中睡得憨态可掬的黎可晴。
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的大红喜字也拆掉了。
傅循然有些僵硬的自我安慰。
“今天上班有点早啊。”
可他一转头,他可怜的自我安慰被击得粉碎。
房间的柜子里属于黎可晴的那一半已经空了。
原本叠在一块儿像甜蜜的依偎的衣服如今只剩了孤零零的一半。
这一认知让傅循然早上一路上的心慌有了归处。
但这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更加难受。
傅循然急于将心中的猜测去证实。
他转身飞奔出门,向黎可晴的研究院跑去。
连桌上的离婚报告和他唯一送给过黎可晴但没被带走的礼物都错过了。
研究院现在还没开门。
只有士兵在大门处把守,傅循然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半个小时后才有人陆续来。
傅循然找到一个眼熟的,和黎可晴交好的人,上前询问。
“你知道可晴去哪儿了吗?最近院里是安排她去外地处差了吗?”
第10章
黎可晴的任务是保密任务。
但院里的人还是有所耳闻,她说。
“黎可晴好像接了个保密任务,前些天已经将手里的活都交给我们了,但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去哪了,你去问问主任吧。”
说完同事便走了。
傅循然准备听黎可晴同事的话去找主任问清楚情况,却听到陆秋芬站在远处喊他。
“循然!你怎么来啦?!”
不同于陆秋芬高兴的扬手的模样,傅循然只在站在原地向她礼貌性的点点头就转身朝另一处走去。
陆秋芬愣在原地。
这是第一次傅循然面对她的打招呼无动于衷。
她有些慌。
觉得傅循然有什么不一样了,她连忙加快脚步几步跑到傅循然的身后抓住他问。
“怎么了旭哥,是可晴姐又跟你闹了,不让你再跟我说话吗?”
陆秋芬的话让傅循然皱了皱眉,他板着脸纠正。
“可晴从来没有跟我闹过什么,但我们确实不应该再有过多的交集了。”3
“能帮你的我都帮了,之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吧,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联系其他人,我有妻子了,我要跟她好好过日子。”
陆秋芬被傅循然的一番话说得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傅循然,再开口是带着哭腔。
“旭哥,我们……”
陆秋芬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其他同事的窃窃私语。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在单位门口怎么还拉拉扯扯。”
“谁知道呢,人家妻子就在这儿工作呢,真是不像话!”
……
听着她们的话傅循然的脸色愈发不好。
他不知道外面已经传成什么样了,他现在只想找到黎可晴。
和她解释,跟她坦白,自己已经放下了陆秋芬,现在只想跟她好好过日子。
傅循然没有再管身后陆秋芬要说什么,他转身朝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敲开办公室的门。
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见道傅循然还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问:“傅团长这是刚送完可晴才回来吗?”
傅循然面上不解,有些焦急的问:“送可晴?她去哪里了?”
主任没有想到傅循然万千不知情,他疑惑道。
“今天你不是去火车站巡查了吗?没有送可晴吗?她向院里申请了西北保密计划,今天走。”
傅循然愣住了。
他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背影,原来他和黎可晴离的那样近,原来他差一点点就能留下她,至少能问清她不辞而别的原因。
“什么时候申请的?”傅循然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主任见傅循然的脸色不对,思考了片刻后说。
“一个月以前吧。”
傅循然没有办法具体锁定到那一天。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黎可晴这一个月以来的变化。
她不再依赖他,看他的眼神没有了曾经的爱意,而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疏离和雾霭。
他想黎可晴或许比自己以为的知道的更多。
那个看起来没有被打开过的相册、她对陆秋芬挑衅的回击、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疏离的态度都能证明她的失望。
第11章
傅循然得到消息后向主任道了谢。
打算回家,却在抬脚离开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扶住了面前的办公桌才站稳。
主任连忙站起身想去扶他:“可晴没和你说吗?”
傅循然没有回答,只低着头往家走。
他做到团长的位置,自然知道保密计意味着什么。
黎可晴签下那个合同便意味着她愿意放弃两人的以后,他们会有长达数年的时间见不到面。
傅循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夏日的午后却让他觉得这个房子冷清的让人打寒蝉。
微斜的太阳透过窗户照进家里,本该是让人觉得温暖舒适的环境,因为重要的人的不辞而别傅循然感觉异常冰冷。
忽然他的视线落到了家中茶几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上。
他认出来了,这是他送给黎可晴的唯一一件礼物。
他将盒子拿起来,视线却被底下压着的文件吸引了。
入目四个大字——离婚报告。
傅循然愣住了。
他想过黎可晴被自己伤了心,一个人躲去西北散心,也没想过她会想要和自己离婚。
以前出任务熬三天三夜仍旧精神抖擞的能和歹徒搏斗的男人,此刻看这个手上的离婚报告像被抽了魂,瞬间萎靡下来。
傅循然攥紧手里的报告。
脱力一般跌坐在沙发上,面上的平静终于维持不住,他双眼猩红的盯着最后一页上黎可晴娟秀漂亮的字体。
几乎能想象到她白软细嫩的手是怎样利落漂亮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傅循然感觉自己的心被瞬间搅了个稀巴烂。
他看着那枚胸针。
崭新如初,他几乎可以断定黎可晴除了他送的时候看了一眼,几乎没有戴过。
忽然傅循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将离婚报告收起来起身往外走。
政委办公室。
“支援西北的申请你不是拒绝了吗?更何况你和可晴才刚结婚怎么就决定去西北了呢?你去了那边她怎么办?”
政委坐在办公桌后面端着大瓷缸喝了后茶,呸掉茶渣,盖上盖子不赞同道。
傅循然站得笔直回答。
“可晴已经申请了西北保密计划,身为她的丈夫我应该跟她一同前往!”
“我们夫妻二人一起镇守边疆,为祖国边疆事业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政委皱了皱眉。
研究院的申请并不走他手里过,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老战友的女儿走了和她父母一样的老路。
他摇着头叹息,最后拿出一份报告说。
“算了,拦也拦不住的,都是有思想又抱负的青年。”
说完将报告递给傅循然,还不忘叮嘱。
“一定要照顾好黎可晴,别让她受委屈了,那孩子做事漂亮,也要面子,受了委屈不爱说,但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欺负她,我头一个饶不了你,听见没有。”
傅循然接过申请,低头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又交给政委,郑重承诺。
“政委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她!”
将手上的任务移交到其他人手中后,傅循然踏上了前往西北的火车,像他一样支援西北的军人也很多。
第12章
坐在车厢中看着倒退的景色他不经去想。
当初黎可晴坐上离开的火车时心中想的又是什么呢?
另一边。
黎可晴连续坐了四十九个小时的火车,下车时脚下已经有些发软。
小脸因为车厢憋闷的空气,和一路摇晃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
她跟着研究所派的车回了基地。
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火车中途上车的其他地方的研究员。
北方人但瘦瘦的,比较热情。
两人站在车上已经稍微熟悉了一点,此刻面对排成排欢迎的领导和同志还是有一些紧张的。
“欢迎小黎同志,欢迎小刘同志,我们研究所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需要买什么东西就和我们门口站岗的同志或者周营长说!”
研究所的所长迎了黎可晴和刘秀清进去,其他同志都已经到了。
黎可晴和刘秀清跟在所长身后将研究所逛了一遍。
最后在宿舍停下,让身后的士兵将行李还给她们。
随后说:“你们就住在这儿吧,有什么不方便的直接跟我们说。”
黎可晴和刘秀清进去后将床铺铺好后,刘秀清拉着黎可晴的手激动的说。
“你看到了吗?所长身后那个军人好帅!”2
黎可晴回想了一下。
那个人从她们进来就站在所长身后。
除了在所长介绍周营长的时候站出来点了点头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可能是因为他的气场太冷冽。
也可能是因为傅循然的原因,黎可晴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她摇摇头,说:“没太注意到。”
刘秀清闻言叹了口气。
随后少女含娇带怯地捋了捋自己的长辫子,红着脸开口。
“我爸妈不让我嫁这么偏远的地方,但如果是周营长那模样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黎可晴闻言低声笑出了声。
她打趣道:“孩子叫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刘秀清不好意思红着脸拍了黎可晴的肩一下。
过了没多久又凑近过来问。
“可晴,你有喜欢的人吗?”
黎可晴想到自己上辈子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又回想起凄凄哀哀的结局。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你也一定要擦亮眼瞧人,光看外表没有用的。”
刘秀清被黎可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逗笑了。
她问:“怎么说得跟你经历过很多似得呢?”
黎可晴想,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或许吃的盐真比她吃的米多。
随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但她没有办法同外人说什么,只打着哈哈过去了。
翌日。
清晨起床后去打水黎可晴才发现,水龙头的水都带着一层黄黄的泥。
刘秀清也被这水难住。
接到脸盆里肉眼都瞧得见底下积了层黄泥。
黎可晴等脸盆里的泥沉淀下去,才用毛巾沾了上面一层看起来干净的水洗了脸。
开会得知过两天研究所还举办了迎新。
迎新晚会内容倒也简单。
一起看个电影。
迎新之前黎可晴也还是要工作的。
研究所是封闭式的,分成了三个院,黎可晴是刘秀清分开了。
第13章
黎可晴的专业更偏向地质研究,对矿物、矿石的提炼。
因为她们这个专业的特殊性,女性比较少,需要爬山勘测,有时候甚至在山里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是难免的。
黎可晴的队长许柏年年纪出乎意料的年轻。
看起来三十岁出头。
在研究室内一般都带着一副银框眼镜,眼镜下是有些凶狠的下三白,平常不苟言笑。
黎可晴刚去第一天就有同事提醒她说。
“许老师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嘻嘻哈哈做事毛躁的人。”
警告刚出,当天下午黎可晴就惹祸了。
因为刚来第一天,对实验步骤记得没有那么清楚。
而且这边天气和环境太差,水也异常浑浊,导致黎可晴一个实验误判。
将原本那块矿石要提取出来的矿物毁了。
试剂的反应刚刚过去,黎可晴望着烧杯里那块黑糊糊的东西,手足无措。
一旁的同事打算来帮忙。
忽然门被推开,许柏年走了进来。
看着围做一团的人皱了皱眉。
话还没说众人纷纷低着头回了自己的实验台。
临走前还留给黎可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黎可晴看着许柏年,飞快道歉:“不好意思,我判断错误,提前下了试剂。”
许柏年点点头:“看出来了,第一次,能理解。”
或许是被同事的反应整出了阴影。
没有被骂黎可晴松了一口气的同事心里居然还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感激。
但很快又被许柏年打破。
他说:“这块矿石是带回来的最后一块,之前你的同事们已经失败了三十多次,很不幸,你是最后一次。”
“你需要去六公里以外的那座山上将含有我们需要的这种矿物的石头带回来。”
黎可晴懵了。
她在以前的研究院其实是没有上过山,矿石都是由部队或者其他人出任务带回来的。
“我……不认识路。”
许柏年的眼隔着眼镜,透着一层疏离的光。
他说:“我和你一起。”
因为太阳太烈,没有植被遮挡的山上风沙也有些大。
两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第一次上山没有黎可晴想的难。
但许柏年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他脱掉白色实验服,换上常服黎可晴才发现他的实验服下是利落的肌肉线条。
背着设备登山也轻车熟路。
山不算低,找他们要的那种石头也很难。
许柏年只能通过外表判断,而后在用机子扫描一遍。
但两人的运气都算不上好。
找到的石头要不就是他们所需的矿物含量太低,要不就压根没有。
从早上找到晚上才堪堪找出一盒。
黎可晴将盒子放到背包里,打算继续打着手电往山上走时许柏年拦住了她。
“不找了,回去吧。”
黎可晴有些疑惑:“不是还不够吗?”
许柏年声音有些沉:“一天了,你还没吃饭,先回去吧,今天还有迎新晚会。”
黎可晴一天喝许柏年除了工作之外并没有其他交流。
但此刻却觉得眼前这人好像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近人情。
黎可晴点点头,跟着许柏年的身后下山。
路上许柏年罕见的主动开口:“这些石头够了,如果还提炼不出来就是他们技术的问题了。”
“今天辛苦了。”
黎可晴看着身前的人愣了愣,随后笑着说:“不辛苦。”
回到营地吃完饭电影已经快开始了。
黎可晴和刘秀清坐在了后排。
看到一半黎可晴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
回头发现是周营长,黎可晴走过去。
“营地外有人找你。”
第14章
黎可晴愣住了。
她将脑子里的人都筛选了一遍,也没想出来会是谁。
黎可晴来这里才不到一个星期,除了刘秀清之外并没有朋友。
她来这里也并没有人知道。
她连能告别的亲人都没有。
黎可晴想周营长道了谢,随后回到了刘秀清旁。
她弓着身子靠过去。
还没开口就被刘秀清打断,她眼神有些亮,表情很兴奋。
“周营长找你做什么?是不是约你一块儿看电影?”
黎可晴被刘秀清的脑回路惊着了。
她笑着点了点刘秀清的额头说。
“脑子里都想的宋明东西,他说外面有人找我。”
“我去看看,如果回来的晚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把椅子搬回去。”
刘秀清一脸失望的叹了口气。
随后冲佟晓秋摆了摆手,说:“我以为啥事儿呢,你去吧,晚点我带上去就好。”
电影是在大坪看的露天电影,幕布搭在一间实验室上。6
离大门口还有些距离。
大家都围在大坪上看电影,路上没有其他人,只有黎可晴一个人安静的往大门口去。
今夜蓝到泛紫的天上没有一丝云,月光没有遮挡的挂在天边。
清冷的光平等的洒满西北山地的每一处沟壑。
黎可晴走到门口,签完字才才会客室见到了那个人。
居然是傅循然。
傅旭也调岗到了这座研究所,但因为是后面加的,正式的入职报告还没下来,他还不能进研究所。
这是黎可晴没有想到的。
“你怎么来了?”
如果黎可晴知道门口找她的人是傅循然她不会来。
浪费她的时间也就罢了,还让她没能瞧成电影。
傅循然在看到黎可晴的第一个瞬间就站起身,向黎可晴走进,目光尽是殷切。
“可晴。”
他的声音还带着被抛弃的难过,好像自己才是被辜负的那一个,而黎可晴则是一个负心人。
门口还能依稀听到他们看电影的声音,很热闹。
操场的探照灯偶尔会打过来,黎可晴和傅循然面面相觑了许久。
一个是不知道说什么,一个是不该轻易开口。
许久,黎可晴受不了眼前这诡异的气氛,她皱着眉问。
“有事没?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傅循然生怕黎可晴离开,连忙出声阻止:“别,可晴。”
“我申请调来了西北,和你一起待在这边。”
黎可晴像是不理解一般看着他。
她也确实读不懂傅循然的想法,上辈子和自己在一起一辈子,他一辈子心里都挂念着陆秋芬。
这辈子自己主动离开,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他却离开陆秋芬,追到西北来跟自己说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黎可晴替自己不值得。
替上辈子苦苦爱了傅循然一辈子的自己不值得。
黎可晴皱眉不悦的说。
“我想我表达的够清楚了,离婚报告也留给你了,你大可以找你想找的人重新开始过一生啊。”
傅循然上前半步,他此刻有些颓靡,下巴处还冒出些青茬,眼圈上的颜色也能看出他几天都没有睡好。
第15章
黎可晴看着这样的傅循然心中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
随后冒出一个念头:原来自己离开后他过得这么不好吗?
像是回应她的想法一样,傅循然声音有些难过。
“我不想找人重新开始,我们才刚刚结婚一个月,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出任务回来你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申请来西北参见保密任务不告诉我。”
“如果是觉得我不会同意,那我现在用行动告诉你了,你去哪我去哪,我不想和你分开。”
听着傅循然突然的告白黎可晴有些愣神。
黎可晴甚至想伸手探一探傅循然的额温,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半晌黎可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说:“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傅循然的,眼底的失望也是盖不住的。
可她这个问题并不是在等傅循然的回答,早在无数个黎可晴带着答案问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得到了回答。
她不过是想傅循然看清自己的内心而已。
说完黎可晴看着傅循然还愣在原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傅循然回过神来。
眼疾手快的抓住黎可晴的手,随后低着头开口。
“我知道,对不起,我已经和陆秋芬彻底说开了,我有家了我以后要和你好好过日子,不再跟她联系了。”
“可晴,别和我置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我们在西北的家重新开始,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们两,我们好好过日子。”
黎可晴没有回头,她站在原地。
感受着傅循然拉住自己的那只手颤抖着。
“不好。”
黎可晴没有犹豫的拒绝了。
她说“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只有陆秋芬,傅循然,问题出在你身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挣开傅循然的禁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到黎可晴赶回去时,电影已经散场了。
她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人拖着两章椅子的刘秀清。
正准备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凳子时。
突然看到周营长上前将刘秀清手里的凳子拿过去。
宽大的手掌抓着椅背,一手提着两条椅子走在刘秀清的前面。
不出她所料,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刘秀清兴奋得找不着北。
她抓着黎可晴的手臂疯狂的摇晃。
“可晴,你知道吗,当时我艰难的提着两张椅子在人群中挪动,周营长看见了,一把将我手上的椅子拿走。”
“就像琼瑶小说里英雄救美的人一样。”
目睹了一切的黎可晴没忍住笑的说。
“真的拿的很费劲吗?我怎么看你当时那个状态能给周营长抗走啊?”
被打趣的刘秀清瞬间羞红了脸,拿手锤了下黎可晴的肩。
随后她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似得问。
“对了,今天谁找你啊?”
“不是才来研究所没多久吗?这边还是保密研究基地,什么身份的人过来能来这边看望人啊?”
提到傅循然,黎可晴收了刚才的笑,她说。
“前夫,他申请调来研究所了。”
第16章
刘秀清眼睛都瞪大了,她抓住黎可晴的手,一脸八卦的问。
“你结婚了?还离婚婚了?他还找到研究所来了?!”
黎可晴听着刘秀清的问题没有说话。
刘秀清很快反应过来,随即道歉:“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
黎可晴打断了她的道歉。
“我知道,我没生气。”
黎可晴知道,刘秀清直白的话却没有带一丝冒犯,只是年纪小的孩子的惊讶而已。
她看着刘秀清有时候会觉得她和上一辈子的自己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
上辈子的自己也是像她一样,天真善良,冒着傻气。
从来一世,经历了上辈子的欺骗,黎可晴没有办法回到曾经的天真。
但她却很想保护刘秀清身上的这点天真。
她知道一个成年人想要保持天真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所以黎可晴并没有和刘秀清多说她和傅循然的故事。
虽然刘秀清表现的十分好奇。
之后一个星期黎可晴对实验很少再出差错。
如许柏年所说,他们带回去的那些石头在他的压迫下成功的提出了需要的矿物。
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傅循然也没有再出现。
这天下午临下班之前,许柏年叫停众人手上的工作。
“我打算出门去新矿山看一看,听村民说附近有座山上发现了新矿脉。”
“具体是什么还分析不出来,需要我们采集一些矿石带回来分析有没有有害物质,如果没有就可有投入开发。”
出门采矿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许柏年说完并没有干抬头看他,生怕一个对视就被他阎王点卯。
黎可晴看着许柏年藏在镜片下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下三白眼。
想到那天在矿山上许柏年的关心。
最后主动举手:“我想去。”
许柏年看了她一眼后在本子上画了一笔。
“黎可晴一个,没有人我就点了,副组长还有大牛,你们也去。”
随后合上本子。
“明天早上出发,预计一个星期,带好需要准备的东西,别迟到。”
许柏年顿了顿又看了黎可晴一眼:“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或者谁有空也可以问一问。”
黎可晴点点头。
回了宿舍边和刘秀清说了自己的药外出几天。
刘秀清有些担心。
“你可要小心,山里晚上可是有狼的!”
黎可晴对刘秀清的关心很开心。
“还有其他人一起的,别担心。”
第二天大早。
黎可晴背着大包到达了集合地点,许柏年也已经道了。
此时正和其他同事一起将大型检测装备运上车。
准备好上车时黎可晴才发现前排副驾驶上傅循然挣坐在那。
眼睛一瞬不瞬透过后视镜看着黎可晴。
几乎没有犹豫黎可晴转身向身后的车走去。
看着副组长,黎可晴问:“能不能跟你换个座位?”
副组长显然不太理解,他问。
“怎么了吗?前面的车宽敞舒服些让给你们女同志坐,我们后面这台车运机器的,只能坐在车斗里。”
黎可晴看了眼支了个板凳坐在大车车斗里,扶着机器的许柏年。
第17章
随后说:“我有些问题像请教许老师。”
黎可晴来这里没多久,就受他们的影响也开始叫许柏年许老师。
副组长深信不疑,他点点头说:“这么好学啊,那你坐后面吧,要是后面坐着难受就喊停车子,我跟你换回来。”
黎可晴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换是不可能换回来的。
那辆车因为傅循然的存在已经被她视作洪水猛兽了。
傅循然看着黎可晴头也不回的上了后面那辆装货物的车心里不免难过。
难过之后却又是心疼。
心疼黎可晴坐在那样逼仄空间的车子里。
车子摇晃着开动了σσψ。
黎可晴坐在车的后箱,和许柏年一块扶着机器。
车子车厢的晃动比坐在后座更加明显。
西边的道上基本上都是细小的石子,一路上都晃晃悠悠。
许柏年自从黎可晴上车以来便一直盯着她。
看得黎可晴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实在如坐针毡,黎可晴才开口询问。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许柏年的目光本就看起来有些凶。
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的时候更是带着压迫感。
但他自己却不知道。
许柏年默了一瞬,随后问:“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黎可晴背瞬间僵硬了,这只是她的一个借口。
没想到许柏年当真了,还一直在车上等着她问!
黎可晴现在才知道如芒在背是什么感觉。
她没有办法直接跟许柏年说‘我没有问题要问你,刚刚只是我应付副组长的借口而已。’
她支支吾吾了许久,最后看着眼前的这台机器,眼前一亮。
“我想问这台机器要怎么用,我以前没有外出采过矿。”
“也不懂怎么分辨我们这次要检测的矿脉要怎么认。”
许柏年皱了皱眉,最后叹了口气,从最简单的理论开始和黎可晴说这台机器。
虽然许柏年长的有些凶,但平心而论他是真的很耐心。
似乎没有同事说的那么难以接近。
或许地质研究真的是他喜欢的领域,他在这上面的耐心十分足。
两人从出发没躲久聊到了中午。
黎可晴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只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疑问和见解。
许柏年对于黎可晴的话,回应的大多数是一个眼神。
问道点子上,会获得许柏年一个肯定的眼神。
问题太过浅显,会活的许柏年一个嫌弃的眼神。
但他都会一一解惑。
傅循然找到落脚点吃饭,准备去叫黎可晴下车时还听到车厢里两人滔滔不绝的聊天。
听着里面两人学术上的讨论。
傅循然插不上嘴,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在蔓延。
从前部队里那些想通过政委了解黎可晴的人大多数都对他构不成威胁。
或许因为黎可晴也对他有想法。
他和黎可晴的相识及其的顺其自然。
但他也能很清楚明白的知道黎可晴的好。
她坚毅、果敢、善良、有分寸,漂亮是她众多优点里最不值一提的。
傅循然敲了敲车厢,看着黎可晴说。
“可晴,许组长吃饭了。”
第18章
说完将手伸向黎可晴想要扶她下车。
黎可晴避开他的手,车站车厢壁自己翻身下去了。
傅循然没有说话,跟在黎可晴的身后走了。
许柏年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随后也跟上了。
吃饭时。
众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傅循然坐在了黎可晴的左手边,一直不停给她夹着菜。
可能是顾及人多,黎可晴虽然皱眉但也没有下他的面子。
期间副组长还问。
“这……傅团长和可晴是什么关系啊?”
傅循然连忙接过话头。
“她是我媳妇儿,我跟着她一块调来的西北,以后就麻烦你们关照了。”
副组长一脸惊讶,随后笑着说:“哪里的话。”
黎可晴心中憋着一股火。
但她向来不喜欢将自己的隐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一直没有说什么。
她想,是时候找个机会跟傅循然把话讲清楚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许柏年眼神在黎可晴和傅循然身上留转了几圈。
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之后的路程在黎可晴的坚持下依旧是之前的分配。
黎可晴和许柏年仍旧坐在运送机器的车上。
不过不一样的却是许柏年闭上了眼。
没再像之前那段路一样继续跟黎可晴讲解她不懂的地方。
黎可晴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许柏年的冷淡也不敢上前。
她想或许是因为许柏年习惯午睡吧。
车在天彻底黑之前到达了矿山的山脚下。
一行八个人,研究院五个还有三个是傅循然带来保护他们的军人。
众人在帐篷分配上却犯了难。
按照原本的打算是黎可晴和研究院另一个女同志一顶帐篷,其他几名男人就自由组合。
但今天中午吃饭众人都知道了黎可晴和傅循然是夫妻。
如今四顶帐篷搭完众人都站在外面面面相觑。
黎可晴像是看出了众人的尴尬。
她拿着包没有仍和犹豫的喊上另一个女同志。
“铺床吧,不然就该晚了。”
傅循然自然不敢有异议,
他也没想今晚就和住一顶帐篷,毕竟人员分配不均。
但看着黎可晴全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是心中确实泛着细细密密的酸痛。
找到黎可晴对他来说是一种失而复得,他珍惜、想要靠近。
但他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与黎可晴相处。
看着黎可晴冷漠疏离的眼神他心中像刀割一般,比西北冬天刺骨的寒风刮着更痛。
一旁的几人这一天的相处下来也看出来。
黎可晴和傅循然的关系不对劲。
从头到尾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要不是餐桌上傅循然公开说黎可晴是自己的妻子,没人看得出来两人还有交集。
而即便如此,餐桌上的黎可晴也没有对傅循然有任何回应。
要不是也是没有站出来否认,他们都要怀疑傅循然话里的真实性了。
这天大家都睡得挺早,除了傅循然和另外两人军人需要轮流站岗之外营地一片寂静。
黎可晴听着身边女同志平稳的呼吸。
不经开始沉思起自己和傅循然的这段感情。
第19章
上辈子自己和傅循然结婚五十余年。
两人生下三个孩子,每一个她都倾尽心血。
在她这里从来就没有偏心,
没有重男轻女,没有大的必须让着小的。
她几乎将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她的丈夫和孩子,说一句为了这个家庭呕心沥血的不为过。
她对待孩子傅格但不傅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就是更亲近父亲。
在上辈子的最后竟然说出劝她同意让傅循然和其他女人合葬的话。
想到这黎可晴的心脏又开始痛起来,像温热的心脏蓦然扔进了冰水里,整颗顺便化作了冰渣。
不过幸好,这辈子她将她的生活扳回了属于她人生的正轨。
孩子没有出生,她也做出了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离开傅循然,参见西北保密计划。
她的一生不再为谁而活,她只为她自己!
可是一切是为什么偏离了她原本预想的轨道的呢?
黎可晴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她的她的预想和她傅循然顺利离婚,她的余生和傅循然不再有关系。
夜渐深。
黎可晴最后在回忆着傅循然的欺骗中入睡。
她讨厌傅循然多一点,就更不容易心软一点。
但凡她回头,她都对不起自己重来的一生,想清楚这一点后黎可晴不再沉浸在焦躁的情绪当中。
翌日。
黎可晴起床后有不少人已经起来,开始收帐篷了。
一切准备好后众人都背着比自己大一号的背包往山上爬。
一路上黎可晴跟在许柏年身边,听他和同事说一些专业知识。
和当初在车上许柏年对黎可晴提出的问题一样,每一个都很耐心的回答。
但只要黎可晴开口说话许柏年便会沉默。
久而久之黎可晴便不再问了。
只是站在旁边安静的听着许柏年和其他同事的聊天。
众人也不知道许柏年是怎么回事。
以前再讨厌一个人,许柏年的表面功夫都做的很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挂脸。
但这次他几乎没有掩饰的表露出自己对黎可晴的抗拒。
众人虽然不解,但面对许柏年的冷脸也不敢提出异议。
只是会在黎可晴不解是小声的替她解答。
傅循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却看得懂几人气氛的暗流涌动。
原本自己放在心尖上疼还嫌不够,一心想要赎罪的人被别人冷眼相对,傅循然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
他在黎可晴又一次想要发表疑问,但看着许柏年没有表情的脸无奈闭嘴时忍无可忍了。
“你要是不愿意教、不待见黎可晴大可以说出来,或者直接不带她出来,像这样,晾着她,不回答她的问题的区别对待,是一个学着该有的吗?”
许柏年沉着脸,因为不再实验室,他并没有戴眼镜,此刻半撩眼皮。
用他那个三白眼盯着人看,气场十足。
“她自己申请来的,而且,我怎么教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许柏年又看向黎可晴,眼神依旧没有一丝感情。
“你要是待不下去,可以和你男人一块儿离开,我这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第20章
许柏年的话可以说的上是毫不客气。
黎可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恼了许柏年,让他现在这样不待见自己。
傅循然还要继续争辩被黎可晴拦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跟在许柏年身后。
气氛更加沉重,众人看向黎可晴的眼神由同情变成了怜悯。
同组的人也没能理解许柏年的莫名其妙的脾气是因为什么。
晚上。
傅循然带人在半山腰寻了处背风的空地搭了帐篷。
黎可晴将帐篷铺好对和自己同住的女同事说。
“我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
随后她走处了帐篷。
月亮依旧又大又亮,挂在天穹。
傅循然叼着烟坐在土坡上看着四周,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看见黎可晴从帐篷中出来傅循然忙上前询问。
“是有什么问题吗?还是需要什么东西?”
如果说傅循然有尾巴,此刻可能要摇成了螺旋桨。
黎可晴摇摇头。
“没有,我们聊聊吧。”
傅循然眼神蓦然一亮,随后叫来另一个士兵。
“我跟你换个岗,下半夜我来。”
那名士兵有些担心似得开口:“傅团长,昨天也是你守的下半夜……”
傅循然摆摆手:“别管,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看向黎可晴问:“你想去哪聊?”
黎可晴看了傅循然有看了那个士兵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
只带着傅循然往外走了走。
由于在野外,也不敢走的太远,只站在能保证其他人听不到他们谈话的一块大石头旁。
“离婚报告你签了,然后回去,从此你和陆秋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我也能过我想过的生活。”
“这样你如意,我也顺心。”
傅循然没想到黎可晴要找他聊的还是这个。
他瞬间眼眶便红了。
“什么顺心如意,我一点都不如意,我不想离婚,我也不会同意离婚。”
“我不喜欢陆秋芬,也不会和她有什么,我说了,我已经和她断掉了!”
黎可晴看着傅循然的眼冷冷开口。
“1983年11月13日。”
傅循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黎可晴说:“那天你和陆秋芬拍了一张照片。”
“在你答应我在见她就不见我之后,你和她在那天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你们笑的很开心,比我们拍结婚照时笑的还要开心。”
“我以为,在那天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再也不见……”
傅循然脸色一僵,明显慌了神。
“不,不是的,那天我是打算去和陆秋芬说清楚的……”
“不重要了!”黎可晴打断他:“在我眼里你已经做出了无数次选择了。”
“从我第一天见到你们开始,我问你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就在欺骗我,之后的每一次都是我给你的机会。”
“但你每一次都在欺骗我。”
“傅循然,我最讨厌欺骗了……”
听着黎可晴的话,傅循然慌了神。
他两次张口都没嫩刚发出声音,看着转身要走的黎可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别走,听我解释!”
“我和陆秋芬确实有过一段感情,在我刚当兵时。”
第21章
“后来隔得太远,她父母不同意,我们便分开了,我打算在这边安家,也遇到了你。”
“直到我们结婚前,她找到我说她离婚了,一个人没有地方去,不知道怎么办,我想着帮一把她……”
“除了帮她在这边安家,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了,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和她没有感情!”
黎可晴听着傅循然的解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太晚了。
傅循然的解释来的太晚了。
黎可晴不知道如果傅循然从一开始就将实情告诉她。
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们这一辈子的结局会不会与什么不同。
但是已经太晚了。
“傅循然,我现在想听的不是你的道歉也不是你的解释,在我最想听你解释的那段时间没有得到,我现在已经不稀罕了。”
“你需要做的只是放我自由,在你回去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打乱我的计划,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月光下傅循然的脸色异常惨白。
浩瀚如星空般的眸子这一刻黯淡无光。
如果眼神能说话,那么这一刻将全是它的哀鸣。
或许是傅循然不愿意再听见黎可晴冰冷如刀的话语。
他红着眼,声音沙哑开口:“我回去值班了,你也早点回。”
说完也不等黎可晴的回答径直回去了。
傅循然走后黎可晴陡然松下一口气,看着傅循然难过的双眼,她两辈子的条件反射叫她替他心痛。
情绪放松下来黎可晴才闻到周围似有若无的烟味。
刚刚傅循然并没有抽烟。
怀着一吻黎可晴借着月光四处张望着。
在一个转身,眼神直直撞进站在岩石旁的许柏年眼里。
月光下许柏年周身笼罩了一股疏离,月辉柔和了他原本凶戾的眸子,原本白色的大褂换成更方便的黑色夹克。
唇齿间的猩红明明灭灭,不时为他冷硬的眉眼添一抹暖黄。
“你怎么在这儿?”黎可晴罕见的露出不悦的神色。
许柏年掐灭了烟。
拍了拍靠在石头上沾染的灰尘:“我一直在这儿,从你们过来就在了。”
黎可晴沉默了,她甚至没有办法怪许柏年偷听。
不欲在跟他多说,黎可晴垂了眼道:“打扰了,我先走了。”
许柏年看着黎可晴像没有脾气似的转身就要离开,明明是自己的错,却因为不会辩解只能气鼓鼓的离开。
“等一下。”许柏年叫住黎可晴:“我和你聊聊。”
黎可晴顿住了脚步,她其实有些抗拒,从前对许柏年留下的好印象在今天一天内都给败光了。
她不愿意和他再多聊什么。
但她的好涵养让她没有表现出来。
可晴还是站在原地,等着许柏年的后续。
“你这次任务事先并不知道傅循然会参加?”许柏年没头没尾的问了一个问题。
黎可晴觉得疑惑。
但又想到许柏年刚刚将自己和傅循然的争吵几乎都听遍了,这样一个问题已经无关痛痒了。
黎可晴如实回答:“不知道,我来西北基地之后和他没有联系,只见过一面。”
第22章
“如果知道他回来,我不会主动申请这个任务。”
在听完两人对话之后得到这样的回答不在许柏年的意料之外。
但他心里依旧不好受,或许是误会的愧疚。
感受到他的位置变成了下风口,许柏年又点燃了一根烟。
黎可晴一头雾水,正准备离开时听到了许柏年一句轻飘飘的道歉。
“对不起……”
轻到如果不仔细听,就会像烟雾一样消散在黑夜了。
黎可晴仰着头,一脸不解。
许柏年第一句道歉说出口后便坦然了。
“我误会你了,我为我今天白天的态度给你道歉。”
“我以为你是那种拿学术当玩笑的人。”
“以为你为了和傅循然待在一起才特意主动申请的这份任务,所以白天对你的态度抱有了私人情感。”
四周一时之间只听得到蝉鸣。
黎可晴无奈又难过。
她没有办法去怨许柏年什么,因为他是为了这次的工作。
但被误解,被否定,热脸贴冷屁股的真相只是因为一个没有被证实过的猜想。
这让黎可晴觉得委屈。
“没关系。”黎可晴轻声道。
许柏年从黎可晴的粉饰太平下,察觉出了她的情绪。
想到黎可晴的好脾气,想到她在傅循然那里受了那么多委屈。
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许柏年问。
黎可晴不解:“什么样?”
许柏年抽完最后一口烟,看着黎可晴说。
“这样没有脾气似得,受了委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憋着。”
黎可晴平静的说:“你是为了工作。学术的傅谨才对我有的误解,如今解开了,我没有理由再去闹什么了。”
许柏年心想:我才不只是为了工作,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就是单纯看你们两亲密不爽而已。
但这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
他半阖着眼靠近黎可晴,轻声开口:“可以闹,你不开心了、受委屈了可以闹。”
“而且以后你觉得不开心的、不公平的事情,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信任你、站在你这边。”
黎可晴的心像被羽毛搔过。
她有些呆愣的看着许柏年,这样的承诺不可谓不重。
但她不知道许柏年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为什么?”黎可晴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许柏年说:“你可以理解成误会你的愧疚。”
“好了回去吧,虽然是夏天,但西北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黎可晴点点头。
回去黎可晴发现站岗的位置并不是傅循然。
或许是为了躲她。
这些黎可晴更是无从得知。
回到帐篷,或许是因为和傅循然说开了。
又或许是和许柏年的误会得到了解除。
黎可晴这一晚睡得异常的香。
这次的采样比以往进度更慢,将近两个星期才踏上回程的路。
众人也都发现许柏年对黎可晴的态度回归了正常。
这一发现让众人愈加对许柏年的脾气感到难以捉摸。
回到研究所。
傅循然的申请下来了。
因为工作原因,他没有办法长期守在研究所。
第23章
大部分时间需要在外出任务。
所以能见到黎可晴的时候少之又少。
在加上黎可晴的刻意躲避,两个人一个月都见不到两面。
但黎可晴和新调来的团长是夫妻这件事情还是广泛的传开了。
每次傅循然来找黎可晴,给她送东西刘秀清都会在旁边兴奋的看戏。
每次黎可晴都很无奈,又不知道怎么说。
傅循然好不容易出完任务回来想找黎可晴。
却发现黎可晴和许柏年又外出勘测地形去了。
傅循然发现这些天像在打一个时间差一样。
每一次他出完任务回来想见黎可晴,都会发现她和许柏年外出了。
他知道许柏年对黎可晴带着刁难的意思。
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黎可晴跟在许柏年的身边,两个月跑了四座矿山。
每一座的矿脉都不一样,分辨的方法也不一样。
他们现在这座矿山因为离基地佷近。
平常来踩点、调查的时候很多。
许柏年熟悉到连哪一处有洞穴,那里的树枯萎了都一清二楚。
所以这次并没有带保护安全的军人。
许柏年带着黎可晴还有一名女同志。
三个人上山找一块矿石和他们从别的矿山带回去的矿石做比对。
许柏年背着包走在两人前头,边走边说。
“这次带你们出来主要是为了让你们熟悉一下这座山的地形。”
另一名女同志有些好奇:“为什么这座山脉需要熟悉地形啊?”
许柏年将树枝往旁边推了推说:“这座山的矿脉很典型,三条主矿脉,再加上里面有很多我们需要的矿石,所以要熟悉地形。”
“以后你们还有可能要自己上山找矿石。”
黎可晴一边听着许柏年的讲解,一边跟在身后注意旁边茂盛的树枝。
可能是因为是夏天的原因。
大树的枝丫展开,原本的小道被挡得七七八八。
脚下的路也应为藤蔓的缘故看不清脚下的路。
每一步都得走的小心翼翼。
许柏年为了照顾两位女同志的进度。
走走停停去还是快了两人一大段路。
虫鸣鸟叫声渐小。
突然,一声惊呼,走在黎可晴身后的女同志脚下一个踩空扑倒在地。
人往下滑了数米。
手上被小石子,和带着尖刺的藤蔓划伤。
手肘和膝盖一片血色。
黎可晴吓了一跳。
连忙赶去扶她,因为太过着急,也滑到在地。
但她没有在意飞快起身,去检查那人的伤势。
好在不是太傅重。
许柏年离得远,所以赶来慢了些。
他瞧着女同志身上的伤。
不算太傅重,但也确实没有办法继续上山了。
许柏年让她在这里等,他带着黎可晴速去速回。
女同志没有意见。
里他们要去的那个矿洞不算太远了。
许柏年将背包里的急救用具找出,替她简单包扎后。
留了些食物和水便又往山上爬了。
越往上,虫鸣鸟叫声越小。
黎可晴觉得不太对劲,心里的不安愈加明显。
许柏年也察觉出了问题。
“周围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这里很可能被采矿的人盯上了。”
第24章
“胆子真是不小,敢在研究所旁边的山上盗矿。”
黎可晴看着许柏年问:“那怎么办,赵姐一个人待在那儿会有危险吗?”
许柏年冷静道:“我们先回去吧,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所里。”
话音刚落黎可晴飞快拉了一下许柏年,大喊。
“小心!!”
许柏年被拉得站立不稳向一边倒去。
黎可晴也一样。
两人一同倒在灌木从中。
许柏年原来站的位置一条蛇飞过,扑了个空。
两人倒下,发现灌木从中也蜷着好几条。
两人这一摔,将四周的蠢蠢欲动的蛇都惊动了。
一条条都竖起了上半身,摆出攻击的架势。
黎可晴一抬眼发现就连树上都挂着叫不出名字的蛇。
一时之间腿都吓软了。
她胆子不算小,但陡然间看到这么多蛇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冷漠的竖瞳,不时吐出的信子,支起的上半身和炸开的鳞片,还有在阳光下反着幽光的蛇鳞,无一不在诉说着蛇的冰冷和攻击性。
许柏年也被这场景镇住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蛇?”许柏年觉得奇怪。
“夏天出现蛇很正常,但这个数量的蛇扎堆太不正常了,快,我们先回去!”
黎可晴听到他的话起身就要往山下走。
但两个人哪怕放轻了动作还是惊扰到了旁边的蛇。
盘踞在树上的,隐蔽的极好的蝮蛇弓起身子。
竖瞳盯着底下两人,不停吐着信子,感知周围的动静。
底下不停有蛇被惊动,弹射冲向两人。
许柏年没有带趁手的工具,只能拉着黎可晴狼狈躲窜。
越看越心惊。
他们这是误入了蛇窟!
从虫鸣鸟叫渐少之处开始就已经进入了这些蛇的地盘。
两人一边躲一边艰难朝山下走去。
倒挂在树上的蝮蛇,在两人低头抵御其他蛇的攻击时突然飞扑,俯冲向黎可晴。
黎可晴正拿着捡的木棍替许柏年赶走一条冲向他的蛇。
没有注意到身后头顶瞄准她后脖颈的蛇。
许柏年感觉背后发凉。一转头,看见俯冲向黎可晴的蝮蛇。
几乎没有犹豫,伸手将黎可晴揽进怀中。
蝮蛇那一口直直咬在许柏年的手臂。
与此同时黎可晴也重重抖了一下。
右后方扑向她的不知名小蛇咬伤了她的脚踝。
两人几乎同时负伤。
许柏年没有犹豫,反手掐住了那条蝮蛇的七寸,狠狠掷出去。
那条蛇撞到树干上,落下,在地上扭动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黎可晴一转头看见许柏年的手两个黑色的血洞,惊呼。
“你受伤了!那蛇有毒!”
许柏年反倒镇定许多,两人边防边退,许久才退出那些蛇的攻击范围。
两人互相搀扶着在一棵大树底下坐下。
黎可晴撩开自己裤脚发现比较幸运,只有浅浅的紫色。
在看许柏年,在蛇毒的侵蚀下,已经有些发昏,连睁开眼都有些困难。
黎可晴连忙打开许柏年的急救背包,用刀划开许柏年的伤口。
脸上镇定的就像是一个稳健的医者。
第25章
放了一波毒血之后,掏出纱布,在伤口上方处捆紧,以防毒素更快蔓延到心脏。
处理完黎可晴的手才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处理完许柏年按照同样的手法替自己也弄了一遍。
匕首刺向自己伤口时黎可晴的手又开始微微有些抖。
虽然她处理许柏年伤口时表现的很镇定,但她其实是害怕的。
许柏年看了眼黎可晴。
她小脸煞白,却紧抿着唇,压抑着自己的害怕,拼命让自己镇定起来。
许柏年坐在原地却觉得自己恐怕真是蛇毒入了脑子。
他觉得此刻黎可晴像在发光。
黎可晴并不清楚此刻许柏年脑子里的想法。
她艰难替自己放了毒血,捆紧了伤口上方。
随后一瘸一拐起身往外头走去。
许柏年抬手扣住了黎可晴的手腕。
因为中毒,此刻脸色苍白的不像话,他说:“你上哪儿去?”
黎可晴拍拍许柏年的手,以示安抚。
“我去附近找找草药抑制一下,你这条蛇的毒性很大,我怕撑不到下山。”
许柏年还想说什么,但头实在晕得厉害,手也没了力气,便松了手。
黎可晴没有走远。
她能认识的草药不多,大多依仗上辈子活得久,听得多。
上辈子黎可晴小儿子调皮在田地里打滚,被毒蛇咬伤。
部队的军医便是用的草药替他外敷等血清调来。
黎可晴凭着记忆四处寻找。
不多时便找回了两种她有把握的草药。
紫花地丁和蒲公英。
黎可晴将两种草药嚼碎混合敷在两人的伤处。
许柏年此刻人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黎可晴虽然恶心想吐,但至少头脑是清明的。
她费力的将许柏年扶起。
任由许柏年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搀扶着他慢慢往山下挪去。
半道儿碰见赵姐还在原处修整。
见黎可晴搀着许柏年走下来连忙上前想要帮忙。
黎可晴制止了她。
“赵姐,你腿还能走吗?能麻烦你快点回去通知人来救我们吗?”
“我也中了蛇毒,走不快,只能靠你了。”
赵姐闻言,知道事情的傅重性。
没有犹豫飞快往山下跑去。
黎可晴搀着许柏年继续一点一点往山底下走着。
许柏年并没有完全没有意识。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下压着的黎可晴那具娇娇柔柔的身体。
明明柔弱无骨,却又好似坚韧的蒲柳,拖着他走了那么远的路。
周身萦绕着黎可晴身上似有若无的沁香。
许柏年觉得自己比喝了酒还有醉人。
黎可晴脚下渐渐发虚。
她只有一只脚能完全受力,另一条被不知道什么蛇咬伤脚不敢用力。
又搀着一个成年男性。
此刻的力气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许柏年能感觉到自己身下那具瘦弱软绵的身子在发抖。
他松开了环在黎可晴肩上的手。
“你自己下去吧,我在这儿等救援人员来就好。”
黎可晴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飞快将许柏年抽出的手抓回来,环在自己的脖颈间。
白嫩软绵的手紧紧握住许柏年的大手。
第26章
“没事,我们一起下去,山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早下去早安心。”
“你别担心我,我有力气的。”
那只握住许柏年大手的小手,好像抓在了他的心上。
将他一颗冷硬的心揉的乱七八糟。
黎可晴故作坚强,撑着的有些沙哑的嗓音却比任何一句撒娇都更叫许柏年心软。
许柏年也打起了精神。
尽量不将身体的重量压在黎可晴的身上。
两人下了山。
靠着山脚下的土块刚坐下,远处便传来了车的声音。
军用吉普还没停稳,车上便蹿下来一道身影。
傅循然飞快跑向黎可晴,满脸焦急做不得假:“可晴,怎么样了?伤在了哪里?!”
黎可晴被傅循然一整个抱在了怀里。
中毒较傅重的许柏年则被冷落在一旁。
黎可晴有些难为情,她推开傅循然说:“先看许组长,他的伤比较傅重。”
傅循然闻言连忙抬手叫身后的人将几乎昏厥的许柏年抬上车。
自己则打横将黎可晴抱起。
“你伤在哪儿了?腿吗?什么样的蛇你瞧清楚了吗?”
黎可晴不习惯在人群中被当做焦点。
面对其他人投过来的视线她头半埋在傅循然的怀里闷闷开口。
“我的伤处理过,不算傅重,但上山的情况不对劲,你们得带人上去查查。”
“半山腰,靠近矿洞附近有蛇窟,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投放的,不然不可能扎堆那么多,你们千万小心。”
傅循然知道黎可晴是个很拎得清的人。
他冷静吩咐道:“副团长先带人将山下围住,如果有人一个都别放走。”
“我将人送回去就过来。”
黎可晴摇头。
“别耽误时间,我没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是不是人为的。”
傅循然没有理会黎可晴的拒绝。
“我送你回去,你和我说说山上的情况,我弄清情况才好带人上山。”
见拗不过,黎可晴在车上事无巨细将所有细节给傅循然复述了一遍。
傅循然的脸色越发难看,看向许柏年的眼神也不在充满敌意。
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他就失去了黎可晴,要不是许柏年挡住了那条蝮蛇。
要是那条蝮蛇咬中的事黎可晴的脖子。
那他现在很可能见到的是黎可晴冰冷的尸体。
当兵这么多年,在生死间徘徊这么多次,傅循然第一次知道后怕和心有余悸的滋味。
傅循然将黎可晴送到医院。
看她注射完血清才准备往外走。
黎可晴见着傅循然心中五味杂陈。
她确实恨过傅循然,但如今尽力过生死时刻。
知道傅循然即将面对的的是什么样的危险时才惊觉傅循然每次任务归来的不容易。
“傅循然。”黎可晴躺在病床上喊住他:“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傅循然没有想过还能得到黎可晴的关心。
瞬间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他低着头回过身,俯身轻轻抱了下黎可晴。
“我会的,等我回来。”
这次任务半个月后才算彻底结束。
期间黎可晴去看了一次许柏年。
第27章
毒素在他的右手中停留太久,麻痹了他的右手神经。
导致他以后很难在进行微小精细的实验操作。
黎可晴无比愧疚。
许柏年却很坦然,他说:“这不能怪你,你尽了你最大的力救我,如果不是你处理蛇毒得当,这条手我都不一定保得住。”
黎可晴并没有被宽慰到。
“你的手是做实验的手,这会影响到你以后,我……”
许柏年打断黎可晴的愧疚。
“不会,相信我。”
许柏年目光如炬,眼神里尽是自信和坚定。
“我没有那么轻易被打败,你不用觉得自责。”
“如果实在自责就一直待在我的组吧。”
“我知道,我们实验室的人甚至我们研究所的人都不愿意待在我的组,因为我的脾气怪,要求高。”
“但我并没有所谓,我只需要真正热爱的人留在我这儿,其他人的去留我并不在乎。”
“如果你觉得自责就留在我身边。”
“忍耐我不那么好的脾气吧。”
黎可晴看着许柏年的眼。
此刻她一点都不觉得他的三白眼凶狠,反倒是像一湾溺得死人的温潭。
黎可晴鬼使神差的点点头,答应了。
其实除了可以针对的那次。
黎可晴并不觉得许柏年脾气怪。
许柏年的所有都是为了学术出发,其余人的眼光和想法他并不在意。
所以才造成了别人对他的不理解。
得知许柏年没有大碍黎可晴的心落下了大半。
而出任务迟迟未归的傅循然成了黎可晴剩下的挂念。
半个月没有消息传回。
因为事关机密黎可晴也不好打听。
她只能揣着不安的心等待着。
这半个月来刘秀清都瞧出黎可晴的不对。
但又不好打听,整天提心吊胆的。
这天刘秀清从食堂打完饭回来。
在宿舍的楼下碰到了风尘仆仆的傅循然。
作战的军服都在打斗下撕裂了,脸上的污泥都没来得及清洗。
他回来第一时间便是找黎可晴,只有见到人他的心才能落下。
他看到了刘秀清,忙上前道。
“黎可晴在宿舍吗?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她吗?”
刘秀清看他这模样,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拿着饭盒飞快跑进宿舍。
推开宿舍们,大喘着气说:“可晴!傅、傅循然他……”
黎可晴脑袋发嗡,连忙站起身抓住刘秀清的手问:“傅循然他怎么了?!”
刘秀清气喘的匀了些才继续道:“傅循然他在楼下等你!”
黎可晴原本快从喉咙蹦出来的心脏才慢慢平息下来。
她瞪了刘秀清一眼:“说话大喘气是想吓死谁啊!”
刘秀清笑着打趣:“这么紧张他啊?”
黎可晴没理会刘秀清的打趣,而是转身往楼下走。
她这半个月已经理清了。
她确实在意傅循然。
上辈子傅循然是欺骗了她,但他对她的好也不是假的。
她和他虽然已经没有可能了,但她仍旧希望傅循然平安。
希望他每一次任务都能平安归来。
黎可晴收拾好心情下了楼。
脸上再看不出焦急,而是一脸平静。
第28章
但在看到傅循然的模样时还是有些心疼。
他原本板正的军服沾满泥土,显然是和人搏斗过的模样。
脸上也挂了彩,还没来得及处理。
傅循然见黎可晴出来便着急的迎上去。
“可晴,怎么样,伤好了吗?”
他不眠不休数天。
回来第一件事不是休息,不是治伤。
而是跑到黎可晴的楼下,担心她半个月前的伤口。
黎可晴点点头:“好了。”
傅循然见黎可晴确实不像有事的模样,便放下心来。
“好,那我先回去了。”
黎可晴看着傅循然离开的背影,几次张嘴都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
她和傅循然好像除了离婚并没有话可以说了。
但看到他刚出任务回来,灰扑扑、狼狈至极,却第一时间点着来看自己的模样,就没法开口说这些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
许柏年的伤也好全了。
黎可晴每天又开始了泡在实验室的生活。
如许柏年所说,被蛇咬的旧伤并没有影响他。
又或者说,并没有影响他太久。
起初刚回实验室时,许柏年也会因为手难以控制的轻微颤抖导致实验失败。
但后来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不断的复建。
让手不受控制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天晚上。
黎可晴刚结束完实验。
收拾完实验室准备回家。
西北的月亮永远给人一种浑圆磅礴的感觉。
让人觉得它就在你头顶,触手可及之处。
只要你踮踮脚就能够到。
但只有伸过手的人才明白,这月永远高高悬在天边。
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咫尺天涯。
傅循然看着黎可晴从实验室出来,送她一路穿过研究所,走到宿舍楼下。
却看见她今天并没有直接回宿舍。
而是径直往宿舍楼后的那片五角枫林走去。
此时刚入初秋,枝繁叶茂的五角枫一棵树,甚至一片叶子上便呈现着橙、黄、绿等颜色。
风情万种,秋意浓。
黎可晴站在树底下轻声说:“傅循然,送了我这么多天,为什么不敢露面呢?”
傅循然从暗处走出,看着月光下的黎可晴支支吾吾。
“我怕你不想见我,更怕你一见我就提分开的事情。”
“可晴,我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傅循然的声音中透露着难过和不解。
黎可晴垂着眼,这辈子傅循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
和陆秋芬的纠缠也及时止损了。
但他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心就已经足够自己放弃了
更何况还有上一世。
从前的伤害太深刻了,从来不是他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一笔带过的。
那是她的五十年。
是她苦心经营了五十年的婚姻。
是她三次阎王殿前走一遭替他孕育的三个孩子。
和她一颗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和真心。
可是现在的黎可晴也不想再怨恨傅循然什么了。
横竖只是她得不到他的心而已,她有大把的理想和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不会再将目光局限在傅循然一人身上。
恨他又何尝不是在困住自己呢?
第29章
“傅循然,你还记得你喝醉的那天吗?”
黎可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自戳伤疤似的开口。
傅循然显然没有想到黎可晴会突然提起那天。
他愣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白着脸问。
“我那天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可晴,那些都是醉话,当不得真!”
傅循然上前几步,抓住了黎可晴的肩膀。
微微俯下身,看着黎可晴的双眼,像是眼看进她的心里一样。
“我早就放下了陆秋芬,和你在一起后我便只爱你,我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黎可晴等他说完,没有躲避傅循然的视线。
“那天你喝醉了抱着我,嘴里喊的却是陆秋芬。”
“我听着你说你和她的那些时光,每个月都坐火车回去看她,你说你一定会存够彩礼娶她,你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求她别离开你。”
“你知道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傅循然已经惊的说不出话。
他不敢想当初听到这些话的黎可晴该有多难过。
而黎可晴也没有再等傅循然的回答,她自顾自说道。
“我在想我永远都比不过陆秋芬在你心中的位置了,我们是那样平淡。”
“我不嫉妒你对她好,也只是在可惜,我没有陪你走过那样艰难的时光,我们之间没有过那样轰轰烈烈的爱。”
“所以我当然可有可无,我当然可以被随时替代,你的结婚对象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但你忘不掉的人只能是陆秋芬,因为她在你的青春里占了特殊的一角。”
“我从前看你留着的那些照片、想送给她,但又没送的出去的戒指,还有给她过生日的蛋糕,我也怨。”
“我怨你为什么认不清眼前人,为什么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只看得到她。”
“但离开之后我想明白了,或许你只是忘不掉那段回忆。”
傅循然闻言立马点头,他听着黎可晴的话,心像被刀子喇过。
他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哀伤。
“我会忘掉的,可晴,我现在只想要你,我只爱你啊!”
黎可晴看着黎可晴摇了摇头,眼里的浓烈到化不去的难过。
“可是傅循然,我怎么争得赢一段回忆呢?”
“你的后半辈子只会在脑海里给她润色,你会对她越来越愧疚,爱意会越来越深刻,我不想自己落得那样狼狈的下场,我们就这样分开是最体面的。”
黎可晴没有说。
这就是她上辈子的下场。
或许傅循然曾经是爱她的,但他一定更爱活在他青春回忆里的陆秋芬。
这个曾经陪他吃过苦的女人。
愧疚、怜悯、后悔,在日积月累中打败了这个坚毅的男人。
傅循然不懂黎可晴的苦,他难过的问。
“这些都没有发生,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变心呢?你不能凭借你的臆想去揣测我对你的爱意啊!”
黎可晴垂眼,揉了揉眉心,她有些疲惫。
连续多天的工作本就透支了她的精力。
和傅循然的争执更是。
第30章
她叹了口气,用几乎心死的声音开口。
“我没法原谅的是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装着的是其他人。”
“哪怕现在已经腾干净了,我也不在乎、不稀罕了。”
“我说了,和平分开是我们如今最好的结局。”
那日不欢而散后黎可晴再没有见过傅循然。
每天晚上从实验室回来的路上,身后也没有再跟着一个努力将自己高大的身影隐藏在角落阴影里的笨拙身影。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
黎可晴来到这片土地,从夏到冬。
天气越冷,外出的时候就越少,黎可晴几乎日日泡在实验室。
唯一不同的是自从山上那次后许柏年对黎可晴愈发不一样。
连同组的人都能察觉出来许柏年和从前不一样了。
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更有人情味儿了。
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
会在饭点的时候让大家先吃饭,而不是训斥众人动作慢。
黎可晴也察觉到了,但摸不准许柏年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
大雪轻如棉,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将大地染成一片雪白。
黎可晴回宿舍后发现自己的床上放着一袋过冬的遗物。
她发现是自己以前的留在和傅循然家中的衣物。
黎可晴问刘秀清。
“这时哪里来的?”
刘秀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回来就在这儿了。”
黎可晴知道一定是傅循然送来的。
黎可晴愣了很久,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的时候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大衣。
在年末时黎可晴和傅循然还是离了婚。
两人踏进民政局时外面风雪依旧。
看得远一些甚至分不清天和地的颜色。
天地都是一片灰蒙蒙,像笼罩了一片看不清的雾霭。
黎可晴仍旧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大衣,梳着漂亮的辫子。
傅循然则穿着他的军服,帽檐端正,一丝不苟。
两人肩并着肩走进民政局。
走出民政局时傅循然站在门口,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黎可晴。
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脏被冷厉的针扎着,持续尖锐的折磨伴随着他。
他面上噙着笑,眼眶却泛着红,他看着黎可晴轻声说。
“希望你想要的都能得偿所愿。”
放自己深爱的人自由。
和在冬天放生自己心爱的小鸟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从心头割爱,都会担心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但能看小鸟振翅飞翔。
能看自己爱的人去追寻她想要的自由傅循然又觉得似乎这痛不是太难忍受。
飞吧,你自由了。
黎可晴看着傅循然心中不免也微微泛酸。
这一刻她和自己两辈子的纠缠和羁绊彻底划分开。
这辈子,他们不会再有儿女。
她也不会再被蹉跎一生。
她的未来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看着眼前这几近破碎的男人,黎可晴彻底和解。
她浅笑着上前轻轻抱了一下傅循然。
这个拥抱像冬日里的暖阳,一触即离,它带来的温暖也是如此。
“傅循然,要平安,要健康。”
说完久未放晴的天像被撕开一道口子。
一缕暖阳落下,落在这片土地。
黎可晴迎着暖阳向前,没有回头。